北京人艺——戏比天大

2015-11-03 17: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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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:马上6月份可能您排的《枪声》在哪个剧院演?

唐烨:在我们北京人艺的实验剧场演出。

主持人:这个《枪声》是战争题材的话剧,是不是排的过程比较难?

唐烨:实话,北京人艺很少排跟战争有关的,尤其现在影视剧又这么发达,一说战争,人家说你拍不过影视,所以我们是以战争为背景,主要写的是人的,比如救赎,宽恕。实话,因为作为一个女同志,编剧也是女的。

主持人:您是人艺唯一的女导演吗?

唐烨:目前是。我相信以后不会了,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同事。

主持人:这部《枪声》有什么特别之处吗,或者是看点?

唐烨:在尾声特别和编剧一起商量,把对战争的反思提到新的高度。不光是妈妈在反思,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德国人,他是一个纳粹军官,当战争来临的时候,他就像一个疯狂的战争贩子一样,但战争过后,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。他留下来了,但是他同样失去了两个儿子。在这样一个乱坟岗,因为这个地方埋的既有德国士兵,又有英国士兵,还有法国士兵。所以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两个家长相遇了,他们同样对战争会有反思。当时我们也在想,如果战争再来的时候,他会怎么做。

主持人:这个结尾部分的安排我看很多观众有些争议。

唐烨:特别大的反差,我们当时请了六位专家,都是内行的专家,三个人就说你们在尾声之前可以结束了,说完全没有必要。还有三个专家就说,这个戏前面虽然也很感动,但最让我感动的是结尾。那天我们开玩笑,干脆这样吧,一三五演带尾声的,二四六演没有尾声的,让观众自己来选择。在观众中也有,那天我们在国家大剧院,3月份也演了八场,当时就有个小姑娘就说,我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尾声。但是我们也请了一些亲朋好友,像白岩松先生,他就不太喜欢这个尾声。但沈国放先生特别喜欢这个尾声,说你们站在非常高的高度来写,比现在世界上很多人对战争的认识可能提早了十年甚至二十年。这个对我们来说,真的是很高的评价。

主持人:您之前排了很多经典的,比如《甲子园》、《洋麻将》,跟很多老艺术家们合作过,都说人艺的宗旨就是戏比天大,跟这些老艺术家合作自己的感触是什么?

唐烨:我心里有点发怵,这些老艺术家都是我到了人艺人家都退休了,甚至我们只是从下面看人家的东西,看在光盘上的东西。所以导演和他们合作有点战战兢兢。但是他们永远对任何人都非常尊重,永远跟你说话都是导演这句台词我想改一下,为什么,他都会告诉你,你跟何老师商量一下,或者何老师不在的话,咱们商量一下,这两个字是不是可以调整一下。因为此时我的心情怎么样,可能此时更合适。真的不像年轻的演员们说改就改,或者说这段词我记不住了。

主持人:他会尊重你。

唐烨:对。他不会,他就觉得导演这话念不通,我念不顺,我改了。我说你都改了,编剧是你还是郭沫若呀,咱下回编剧写你得了。就是这个可能他不是成心的,但是就有一个互相尊重的问题。老艺术家不会,就比如说迟到,可能年轻孩子觉多,住得又比较远,我们九点半排练,最晚老艺术家在九点十五的时候一定全都到齐了,一定会。我们老说九点半排练,他说九点半是开始工作的时间,我要在九点半之前,比如我的道具,今天排哪场戏会问导演咱们今天排什么,好,他会先把词准备好。没有拿着剧本在满台瞎溜达。

主持人:九点半对他来说是正常工作的时间。

唐烨:对,是正式开始工作的时间,他说之前我都要做好准备的。经常我们的孩子九点半推门,对不起就这样,或者拿着吃的,还没开始吃呢。慢慢地我们的孩子跟老艺术家在一起,在排练场没有人会大步流星地走,高跟鞋都不会,会垫起脚轻轻地走。不管上面排的谁的戏,下面所有的老艺术家都在看。他不会说你排你的,没有我的,我聊天去了,抽烟去了,干嘛去了。没有,绝对不会。而且我们排练当中,像徐秀林老师还发烧,都会坚持。我们之中还有一段比如像濮存昕跟着剧院去上海演出了,他们真正的对手演员当时不在,所以我们就请一些更年轻的孩子,你带一下,但老艺术家绝对不会因为你是带的,说我不认真地对待你,他不管是对新来的孩子,还是对真正的对手,都非常尊重。而且我们当时还说,朱旭老师身体不好,台阶您别上了,朱旭老师说,不不,我慢慢上。他分好几次,停一停再上去。他说在这上面演的感觉不一样。

主持人:这种细节和小事才能说明戏比天大。

主持人:每年喜欢戏剧的人都会把人艺作为一个梦想,那是自己的一个目标,我们招收的标准是什么?

唐烨:其实我们招收的标准很简单,就是希望孩子们能够去掉表演的壳,不要有技术。可能他学四年,更多的孩子太关注我怎么哭,怎么笑,我怎么把这个词抑扬顿挫朗诵出来,看不到他最真实的东西。我有的时候也参加招生,就觉得孩子条件很好,你跟他聊天的时候,或者说点别的时候,很生动的一个人,怎么一演东西就是壳,好象被焦了。

主持人:这个壳您指的是什么,可以举一个例子。

唐烨:就比如说,喜怒哀乐不是他自己的。我们希望演员用自己和角色相结合,比如说有一天来考试的,他就朗诵了像《家》里三少爷的词,他就说大哥怎么怎么样,全然不顾这个时候的背景。我们说你怎么回来的,你跟大哥是说悄悄话还是怎么样,濮老师是考官,他就拿把凳子坐到演员对面,拉着手说我就是大哥,你跟我说吧。你说平常咱俩说话,咱俩肯定是大哥,我怎么着怎么怎么样了,他不,他说好吧,大哥,然后吧。濮老师说就咱俩,慢慢说。哦,好吧。他依然是用自己准备好的腔调来。其实我们就希望你把这个都去掉。而且实话,考人艺嘛,怎么得准备点中国的戏剧片断,很多孩子来考试全是洋戏。

主持人:比如?

唐烨:比如外国戏,他演的全是《阴谋与爱情》或者《复活》,全是这些。我们就启发他,看他简历上说,他演过《日出》。你演过《日出》,你随便演一段。老师我忘了。当时我特别想说,你想来吗,如果你想来,起码应该多准备一些,可能有洋片断,中国片断是必须要有的。

主持人:所以这就引出我们接下来这个问题,一个是怎么去传承,在传承当中培养新的戏剧人是特别重要的。我记得采访田沁鑫导演说,戏剧的核心生产力是对青年人才的培养,您同意吗?

唐烨:可能我们的角度不一样,我们老说,濮哥就说不管我们将来怎么样,说站在舞台中央的早晚是你们。我们再看你们不顺眼,再觉得你们不行,到时候人家看到的人艺是你们。所以我们真的希望他们能尽快往上走。说到传承和经典,这也是北京人艺的一个优势。我们有很多供现在人可以看的经典作品,比如说《茶馆》,他们就说为什么你们老要排。我说总不能让后来的人,90后看永远是光盘上的,戏剧的魅力在于走进剧场和演员零距离的交流。演员听到你们的反映,他会演得越来越带劲,观众会知道这两个半小时,我喜欢这个人是和我在一个空间里的,这个可能和影视作品不一样,可能更有魅力的东西。那么我们怎么传承,继承什么,这个很重要。

主持人:所以传承经典未必要超越经典。

唐烨:对,你不是一定要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去,但是我要把老的东西好的精髓保留下来,这个很重要。

主持人:好,最后希望您对着我们镜头,说一句您心目中的话剧是什么?

唐烨:我觉得戏剧一定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,戏剧对于我呢,是一个能够去揭示更多样的人生的一个平台,我也希望借助这个平台把更多样的生活介绍给大家。

责任编辑:申东昀(QV0007)